界面新闻记者 |
9月13日，创兴资源(600193.SH)再次跌停，这是该公司官宣实际控制人余增云“失去联系”后的第4个跌停板。
伴随余增云的“失联”，其背后“华侨系”的诸多问题浮出水面。界面新闻了解到，余增云旗下华侨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华侨控股”）旗下理财产品已爆雷，众多投资者多日到其办公室维权。界面新闻从知情人士处获悉，与余增云一同失联的，还有华侨控股总裁杨宇潇。
事件仍在持续发酵。9月13日，界面新闻来到余增云旗下华侨控股、华侨商业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华侨商业”）、浙江天瑞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浙江天瑞”）等多家关联公司所在地，获悉公安机关目前已经介入相关事宜。
当日，就华侨控股及余增云相关风险情况，界面新闻拨打余增云本人电话，电话传来“呼叫受限，请勿越权使用”的信息。界面新闻还试图拨打余增云旗下华侨控股、华侨基金、华侨商业、侨行天下、杭州鼎辉资产等相关电话，只获得“用户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等回应。
起家于房地产
公开信息显示，余增云是从实业转战金融投资的典型浙商二代。
天眼查显示，浙江天瑞成立于2007年4月，经营范围包括实业投资、电子产品、汽车配件、房屋销售代理、建材设备、园林景观、物业管理等多项业务。
2007年4月至2017年11月，余增云为浙江天瑞持股50.7235%的第一大自然人股东。
2017年11月后，余增云“隐身”，原持股30%的余建松接受余增云的全部股份，成为浙江天瑞持股80.7235%的控股股东，另一股东余芳瑛持股19.2765%。
9月13日，界面新闻拨通浙江天瑞登记工商信息时留的电话被对方告知，其早已离职，不知道为什么浙江天瑞一直没有把联系电话更换掉，也不知道余增云的情况。被问及余增云与余建松是否为父子关系时，该人士称，“不知道”。
不过，界面新闻随后从裁判文书网上的多份诉讼文件获悉，余建松正是余增云的父亲。
查询余增云家族关系网可知，余式家族最早在20世纪九十年代就闯入房地产行业并开始创业。
天眼查显示，余厦松曾于1993年5月在海口成立房地产开发公司海南日森置业公司（已注销）。1994年12月，余建松作为负责人，设立海南日森置业公司诸暨办事处（已注销），仍从事房地产业务。此后，余式家族继续在浙江诸暨、杭州及老家湖北仙桃等地区布局地产、酒店、物业等业务。
进入21世纪，余厦松、余建松的业务布局有了不同。余厦松开始向机电设备等业务布局，并于2013年成立浙江日森控股有限公司。余建松、余增云父子则投资云南建水县泉源铅锌矿、浙江天琪袜业有限公司等，并于2007年成立浙江天瑞。
然而，天眼查及中国裁判文书网等显示，余建松、余增云及浙江天瑞自2010年就开始陷入民间借贷纠纷、金融借款合同纠纷、买卖合同纠纷等一系列诉讼中。目前，浙江天瑞已沦为失信被执行人，且于2024年7月被采取限制消费令。
9月13日，界面新闻来到浙江天瑞公布的地址“浙江省杭州市拱墅区花园岗街213号”，却发现，这里已是“祥符派出所”所在地。
转战金融：近年与中国黄金集团“合作密切”
危机之中，余建松、余增云父子找到了“新路子”。自2016年开始，余增云将主要精力放在“华侨系”相关业务。
华侨控股官网显示，该公司于2013年在杭州成立浙江华侨产业发展基金，2014年7月拿到私募投资基金管理人登记证书；于2014年开启在杭基金业务布局，同时拓展楼宇创新运营业务板块；2015年成立浙江华侨财富；2017年，成立专业外币兑换机构华侨货币，并筹办集基金投资、楼宇运营、货币兑换和实业投资等于一体的集团公司；2019年，“侨行天下”上线。
到2019年，华侨控股形成基金、楼宇运营、货币、实业、资产、创投、财富、电商等多元化产业板块。据界面新闻获得的鼎鑫债权资产项目拾号募集说明书介绍，到2023年下半年，华侨控股旗下3家基金管理人华侨基金、杭州华侨股权、华侨私募基金等累计管理规模约200亿元，存量资产规模超70亿元，正式备案的各类私募基金产品共计102只。
华侨基金官网显示，其资金管理规模超100亿元，业务战略涉及产业投资、资本运作、金融服务等，曾投资360、分众多媒、天力锂能、喜马拉雅FM、航天科工火箭技术有限公司等知名公司；还投资黄金、高档酒等具有高流动、高收益特征的优质底层资产。
需要关注的是，华侨基金旗下曾投资360的中概股专项基金此前陷入配资炒股等违规行为。
近年来，华侨控股方面与中国黄金集团合作密切。官网显示，中国黄金集团是华侨基金的战略合作伙伴。华侨基金总裁杨宇潇还受邀参加了中国黄金集团旗下中国黄金(600916.SH)2021年2月的上市仪式。
中国黄金集团是中国黄金行业唯一央企，前身为国家黄金管理局、中国黄金总公司。2024年8月30日，中国黄金集团宣布，卢进不再担任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周洲接任。
2017年9月，华侨基金与中国黄金集团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推动双方在代理实物黄金销售、代理黄金交易所业务、黄金租赁、金融服务、投资基金等领域展开长期合作。华侨基金曾是G20纪念币和“侨60”熊猫加字币的主承销商，后逐步转向以黄金上下游生产链的上游——流通性更好的Au9999实物黄金金条，并发行了以黄金为底层标的的投资产品。2019年1月，华侨基金联手中国黄金集团打造“公益金”产品。
华侨基金官网还显示，2020年7月16日，华侨控股旗下浙江华侨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和中国黄金全资子公司中金珠宝（天津）有限公司签署合作协议，联手为中国黄金加盟商解决融资难题的供应链服务项目。
此外，华侨控股旗下牦牛信息科技(杭州)有限公司于2019年推出“侨行天下”APP。官网称，侨行天下是“在中国侨联、华侨控股、中国黄金、中建投资本等大力支持下”，打造的全球一站式精品购物平台。官网显示，中国黄金是侨行天下的战略合作伙伴。
对于涉及华侨控股相关事宜，9月13日，界面新闻致电中国黄金（600916.SH），公司证券部工作人员表示，公司也接到相关信息，“正在抓紧核实这个事情，具体情况正在摸排核查当中，这个事也对我们造成了一定困扰，整个集团其他公司也正在进行相关确认事实过程，会很快调查清楚，应该快有结果了”。
被传涉及华侨控股相关产品的中鑫国际融资租赁（深圳）有限公司（中国黄金集团旗下成员，中金黄金(600489.SH)持股40%）则于9月10日在官微声明，“我公司营业范围为融资租赁业务和租赁业务，自成立起从未开展过黄金买卖或黄金租赁业务，也从未签署过黄金买卖或黄金租赁相关合同。上述公章与公司公章明显不同，且无防伪编码。公司已向相关部门报案。”
布局资本市场：控股创兴资源、酒便利
2021年2月，余增云通过嘉国资产管理有限公司（简称“嘉国资产”）设立华侨商业。余增云将旗下浙江华侨实业有限公司（简称“华侨实业”）、浙江侨华商贸有限公司（简称“浙江侨华商贸”）、茅礼科技集团有限公司、浙江越王台绍兴酒有限公司、杭州华侨国际产业发展有限公司、浙江华玖商业运营管理有限公司、华侨（平潭）投资有限公司等子公司并入到华侨商业。
嘉国资产由余增云个人持股95%。天眼查显示，华侨控股与嘉国资产的地址均是“北京市朝阳区建国门外大街甲6号1幢26层D座三十层”。
界面新闻9月13日来到该办公楼发现，这里只挂了“华侨控股集团”的公司名，并未有嘉国资产的名字。嘉国资产在写字楼屏幕上显示的名称为“华侨控股集团”。
界面新闻现场发现，当日公司大门紧闭，办公区域空无一人。同楼层其他企业员工表示，嘉国资产近一周都没有开门营业，仅偶尔亮灯，但未见有人办公。
嘉国资产员工在电话中表示：“近期公司都没有人在，何时正常营业无法确定”。对于“华侨系”黄金产品无法兑付的情况，该人员称：“目前肯定是无法正常兑付，因为我们自己的钱现在都没办法取出。买了相关产品的投资者具体可以咨询自己的投资经理。”
通过华侨控股、嘉国资产等平台近年来的运作，余增云开始布局多元化业务，并尝试控制上市公司平台。
华侨商业目前主营数字经济开发运营、酒水新零售、老字号品牌黄酒生产酿造、产业园区综合服务四大板块，旗下有A股上市公司创兴资源、新三板挂牌公司酒便利。
余增云早在2018年就试图控股上市公司。2018年7月，福成股份（600965）公告，控股股东福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拟对所持公司股份进行转让，交易对方为华侨控股，交易价格及具体方案还不确定。若转让完成，福成股份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将发生变更。
不过，该次交易一年后终止。2019年10月，福成股份披露，鉴于与华侨控股在交易价格、交易方案终不能达成一致，福成集团及其一致行动人决定终止股份转让事项。
首次出手夭折后。2020年12月，浙江侨华商贸通过旗下河南侨华商业管理有限公司（简称“河南侨华商业”）开始陆续收购新三板挂牌公司酒便利，到2024年6月底持有酒便利股权52.98%。今年上半年，酒便利归母净利润同比下滑48.77%。9月10日，主办券商光大证券提示风险，酒便利控股股东河南侨华商业质押股份超过90%，其实控人可能发生变更。
余增云近年来在酒类行业布局颇深，2023年11月13日和2024年4月10日，华侨商业分两次将浙江越王台绍兴酒有限公司收入囊中，该公司主营产品为越王台绍兴黄酒。2024年6月21日，华侨商业再度出手收购茅礼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天眼查数据显示，该公司业务范围包括五金产品研发；企业管理咨询；信息技术咨询服务等。
界面新闻记者在9月13日的走访中发现，茅礼科技与华侨商业在位于杭州物产天地中心同一办公楼办公，办公区域划分来看，该公司业务包括了直播销售等。
据报道，茅礼科技旗下有2家茅台授权的品藏馆“茅礼老酒行”，在陈列各个时期茅台老酒、纪念酒、文创和定制酒的基础上，更是承载了茅台老酒品鉴中心、交易中心、文化中心、鉴定中心、数实融合中心五大功能。
2023年，余增云成功入主A股。2023年1月，创兴资源公布，原控股股东厦门百汇兴投资有限公司和一致行动人签订了股份转让协议，华侨实业受让相关方合计101,664,147股，占公司总股本的23.9%，转让价格为每股5.36元，转让价款合计5.45亿元。创兴资源控股股东变更为华侨实业，实控人变更为余增云。
余增云入主创兴资源时，还与相关转让方签下“对赌”协议。股份转让方承诺，2022年、2023年及2024年，筑闳建设与喜鼎建设的营业收入合计金额均不低于1亿元，且净利润合计金额均不低于0元。
近两年，创兴资源旗下这两家子公司经营情况不理想。2022年、2023年及2024年上半年，筑闳建设分别实现营业收入1.31亿元、6065.28万元、1716.21万元，净利润739.1万元、-873.32万元、17.19万元；喜鼎建设同期营业收入分别为1.04亿元、6113.7万元、697.62万元，净利润分别为141.49万元、-328.42万元、-128.22万元。并未完成业绩承诺。
创兴资源自身经营情况也堪忧。2024年上半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749.25万元，同比减少50.77%；归母净利润-691.94万元，同比下滑410.46%。公司称，如2024年年末财务指标不能得到有效改善，公司股票有可能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
入主一年半以来，余增云不在创兴资源担任任何职务，不参与公司日常经营管理活动。目前，余增云持股被质押股份数量累计为6700万股，占其总持股的65.9%，占公司总股本的15.75%。
9月10日，创兴资源再次提示风险，如债权人因实控人相关事项原因要求公司旗下交替（杭州）数字科技有限公司提前归还贷款，公司可能存在需要提前履行保证责任的风险。9月11日，创兴资源副总裁、董事会秘书桑赫辞职。
9月13日，界面新闻再次致电创兴资源，公司证券部工作人士仍表示，公司不接受媒体电话采访，会有同事来回复媒体的采访邮件。但截至发稿，界面新闻于9月10日发出的采访邮件仍未获得回复。
借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东风”？
“华侨系”难抹去的是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的身影。
天眼查显示，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同时是余增云旗下华侨控股、华侨商业的股东，自2017年持有华侨控股22%股权，自2021年持有华侨商业1.7315%股权。
不过，9月13日，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工作人员却对界面新闻表示，“这只是委托代持，与那边签订了委托代持协议，基金会本身没有做股权投资。”
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是由中国侨联发起的全国性公募基金会；2010年至2023年，该机构理事长、法定代表人为乔卫；2024年3月，尹媛媛成其新任理事长。
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官网文件显示，2021年11月，该机构完成华侨基金委托基金会代持华侨控股22%股权的实缴出资额5243.26万元；2021年11月，完成华侨基金委托基金会代持华侨商业22%股权的实缴出资额6856.74万元。值得一提的是，2022年，华侨基金向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捐赠5343.26万元。
从公开信息来看，华侨控股与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颇为密切。华侨控股总裁杨宇潇曾多年担任中国侨联委员，至今仍是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理事之一。2023年10月，杭州市侨联主席许玲娣等还走访调研华侨控股。华侨基金官网另外显示，该公司具体运营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旗下、于2018年成立的专项基金——华侨华人应急救助公益基金。
另需关注的是，官网披露，华侨控股股东有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央企中建投资本管理（天津）有限公司（简称“中建投”）、浙江益华实业有限公司（简称“浙江益华”）、国壹投资管理（上海）合伙企业（简称“国壹投资”）。
但天眼查显示，中建投自2016年11月入股华侨控股，于2024年6月退出投资，退出时持股比例25.97%。
目前，由华侨控股总裁杨宇潇持股99%的国壹投资是华侨控股持股44%的第一大股东；余增云持股91%的浙江益华是持股34%的第二大股东。
对于华侨系近期情况，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工作人员对界面新闻表示，这几天也有收到华侨控股、华侨商业相关情况，“领导一直在做包括尝试联系杨宇潇等工作，但目前确实没有联系到”。
